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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tair/Ezio】溃败 (上)

AltE30日:

大家好,我是  @透明君 


 


阅读提示:即使是那个从容走过红衣教徒,直面敌人围攻的罗马导师,亦有节节败退之时,无论是战场或是情场,决定胜败只在那一瞬。


阅读时代入游戏背景最佳【所以喝药回血专点麻痹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不要在意


 


略长,可以在休息的时候慢慢看。


【1】


 


罗马刺客组织因为佛罗伦萨的刺客大师的到来而重获新生。


台伯岛基地内,马基雅维利审视羊皮卷上列出的名单,每一个名字都代表刺客组织正涌入的新鲜血液,他明白这些学徒会成为未来的中坚力量。在经由艾吉奥的调教后,他们也将能够独当一面,让衰败的罗马刺客组织重归辉煌。


“我还是很意外,你居然找到了这么多的新兵。”


“被敌人迫害的平民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战友,而且适当的救助和敞开心扉的交流都可以为我们带来很多朋友。”艾吉奥说。


“我承认你的‘美德’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支持,但你也应该保持警惕,要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并不愚蠢。”马基雅维利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指的不仅是战斗方面,你怀抱的信念有时候过于天真,它会害了你。”


艾吉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担忧。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关心。”


“不,你不明白。”


“别这么忧虑,尼克罗,你的眉心皱得让我想起山间的沟壑,放轻松点。”艾吉奥笑起来,肩侧的披风随之滑落,“以刺客大师的名义保证,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但愿如此。”


“今天我去联络我们的接头人,他找到了曾经是波吉亚家族依仗的银行家的管家。那位管家因为某些贪污过失而被驱逐,他知道一些我们敌人的内部会议地点,这是个好的突破口。”


“消息可靠吗?”


“不完全是,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马基雅维利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心一直停留在二十来岁。”


“谁不希望永远留在二十来岁呢,无论是身体或心灵。”艾吉奥的笑容显露出一点年长者才有的苦涩,“最近波吉亚家族的防守过于严密,我们需要新的机会。”


“注意安全,记得动作要快,菜鸟们都等着你回来教他们。”


马基雅维利明白艾吉奥在仇恨上虚度了多少时间,对方辗转来到罗马兄弟会并努力将这里发展壮大,其中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刺客大师的复仇之心。即使是在他看来,艾吉奥也已经耗得太久,用了过于漫长的复仇来平复内心的怒火,即便是再开朗的人,也已经无法继续等待下去。


他理解这样的急切,也忧虑这样的急切,尽管艾吉奥已经比他想的要耐心。


但更让他忧虑的不止这些。


 


 


也许是尼克罗的话起了作用。艾吉奥在傍晚来到接头人所在的住处时,不经意的启动了鹰眼。他本意只是打算巡视外围是否有卫兵的监视,可侧身闪入小屋打开的门缝时,鹰眼中显出一抹刺眼的血红。


当艾吉奥发现危险的血红色来自接头人时,不禁想起了他和尼克罗的对话的对话,想起尼克罗欲言又止的微妙神情。他关上门扉,原来打算握手的动作本能改换,袖剑弹出径直刺向接头人的腹部,霎时鲜血溅出,染红了披风内测。


接头人伸出的手垂下,他瞪大双眼,被袖箭洞穿的身体摇摇欲坠。艾吉奥轻轻一推,他便仰面倒地,捂住伤口嘶声喘气。艾吉奥在接头人身旁屈腿半跪,想到的悼词只有一句。


这是你应得的,背叛者。


他张了张嘴,却只酝酿出沉默。奥迪托雷家族的血与恨源于一次背叛,他是被仇恨引燃的烈火,最后本以为能用仁慈当作解脱,可叔叔马里奥的死亡引发了新一场仇恨的开端。


他已经觉得疲惫,却不能停下脚步。


接头人在做临死前最后的挣扎,他反手把自己紧紧搂住,侧身蜷缩成一团,浑身发抖。艾吉奥仍希望给他体面的死法,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打算将人放平,为他合眼。


一声火药爆裂的炸响,突然在耳边引起嗡鸣。艾吉奥眼前发黑,反射性手腕紧绷弹出袖剑,身体却不受意志的控制,歪倒在接头人身上。他的左臂用不上力,灼烧似的疼痛火辣地贯穿该侧肩膀,这是一种熟悉的疼痛,它甚至发生在熟悉的位置。


子弹,贯穿伤害,左肩。


它的位置分毫不差,他的伤口鲜血涌流。蒙特利吉欧尼的惨剧恍惚间闪过艾吉奥的心头,但他知道,现在自己并不会再有机会失去他敬爱的叔叔了。


艾吉奥强忍着耳鸣声睁眼,旋转扭曲的阴影逐渐恢复成世界的本来面貌,他起身后退,脚步趔趄,差点意识不清撞到墙壁。伤口周围的血液沸腾鼓动,强烈到让人几乎误以为那涌流的鲜血将会取代心跳之声,疼痛让他抬不起肩膀,只能沉沉地垂着手臂。接头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彻底死了,艾吉奥下意识弹出的袖剑正好扎进他的心口。


好吧混蛋,他意识不清地想着,凑合用袖剑写的悼词吧。


嘈杂的交谈声三三两两,行人很容易因为一些小事大惊小怪,比如踩着窗沿爬上花架,又或者从两人高的墙壁上跳下来。枪声吸引的不只是人群,还有巡逻卫兵。艾吉奥能听见他们拨开人群引发的埋怨,还有命令人群分散,检查其中是否有可疑人士。


 他们堵在门外,距离门板几步之遥。


艾吉奥喝下一小管药剂,源于骨肉灼烧和穿透的痛感减轻但不足以忽视,于是他又喝了一剂,左肩才完全摆脱累赘的疼痛。咽下口中残留的苦涩液体,他听见卫兵靠近的脚步声,立刻贴上了门边的墙面。


还剩三步,两步,一步……


卫兵推门而入,门板嘎吱尖叫,烟雾弹应声落地爆炸,浑浊的白雾从房内涌到街面,卫兵和行人呛得眼泪直流弯腰咳嗽,白衣的刺客趁机混入路过的一队男女,若无其事地跟随他们前进。待烟雾散去,一具尸体躺在房中,滴落的血迹延出房外,有个眼尖的男人大声嚷嚷,惹来整条街的瞩目和议论。


艾吉奥藏身的这队男女也停在原地,好奇地张望起来。因动作不便,艾吉奥从最适合隐蔽的正中落后到末尾,他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装作没听到擦身而过时猜疑的嘀咕声。


“快看,他古怪的披风。”


他加快速度,拐进侧边仅能容纳三人并肩的巷道,力求快些消失在卫兵目所能及的范围内。走得太急,稍稍摆动了下肩膀,凉意就阵阵扩散开来。艾吉奥知道那是错觉,身体错把失血带来的无力和虚弱理解成寒冷降临。


他扶住左臂,加快步伐,希望能快些绕出巷道。


阳光倾斜,将不高的房屋拉出长而深的阴影,天空泛起昏黄暮色。厚重的云层自天际飘来,长风中裹挟着沉闷的水汽,明与暗分裂天空,像是场暴风雨来袭前的预警。


艾吉奥绕开转角的泥水坑,看到迎面抱着木箱的商人,他停在原地让路。踩水声哗哗作响,重物落地的声音和商人的咒骂同时传来,艾吉奥顿觉不妙,立刻迈步向前冲,还是被一只飞过的弓矢挡住了去路。


“抓住他!”


卫兵们将刺客团团围住,巷道里挤得水泄不通。艾吉奥拔出长剑对峙,居然瞧见那商人凑了过来,发现场面演变成刀兵相接,顿时灰溜溜的后退逃跑了。他忍不住为那滑稽的表情轻笑了一声,为首的小队长恼怒地大喊:“你无处可逃,刺客!”


他大概是拿出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话的。艾吉奥单手挥了挥剑,卫兵们小心退避,被队长呵斥着向前。


“安静点卫兵,我哪也不会去。”艾吉奥平静地说到,“在杀死你们之前。”


队长咽了咽口水:“他受了伤,别怕,重点攻击肩膀!”说完第一个举剑冲向艾吉奥,也许是想趁人不备,也许是打算带头振奋士气。艾吉奥在听到攻击肩膀的时候眸光骤冷,他举剑抵挡,剑刃迎着锋芒滑向剑格,瞬间二人面面相对。


艾吉奥提脚就踹,趁队长捂着两腿间的重要部位痛苦后退时转身挑开背后轻甲兵的匕首,直刺进心脏,艾吉奥抽出剑来,继续保持一条腿为重心旋转半圈,踩住侧面士兵的小腿,在对方跪倒时将剑尖没入喉管。下一个倒霉蛋离得很近,艾吉奥的长剑砍入他的颈边肩甲的缝隙,借着全身的重力下压,卫兵的哀号声把喘着气恢复过来的队长吓得昏了头,他扶着终于挤上前来的长枪兵,握剑的手有些发抖。


环视周围,弩手胆子小,不知什么时候跑得没影,他们的人还剩一个轻甲兵,除此之外,皆横尸在地。


队长在静默中握紧剑柄站了出来,他眼珠转了转预备撤退,忽然瞧见刺客的披风上晕开更大的色块,艳丽的鲜血缓慢地浸透布料的每根丝线,在白色披风上编织出惊心动魄的赤色疆域。


他恍然大悟,想起循着刺客一路上遗留下的血迹线索,没跑多久就追到了人。刚才匆匆发动的攻击被轻易挡下,几乎忘记对方血流不止,强硬姿态徒有其表。


“围住他。”队长命令剩下的两人,“别太靠近,但也别让他跑了,我们只需要等刺客的血流干!”


情况更糟了。


艾吉奥握剑的手拢了拢左臂,战斗中他习惯性抬起袖枪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难以忽视的撕裂痛感让他后颈发麻,僵在原地,无力继续连贯的杀戮行为。他明白自己不如看起来那样强势,单凭一只手一柄剑,拖着半残的手臂,轻甲兵或那个队长的进攻尚可阻挡,但无力招架长枪兵远距离挥舞长枪带来的力道。


刺客的呼吸沉重,手中的长剑看起来防范的密不透风,手腕却轻微地颤抖起来。轻甲兵眼尖头一个发现,仗着行动敏捷窜到刺客面前突袭,刺客招架住匕首后,动作明显一僵,反击动作慢了半拍,竟让他安全逃了回来。


呈包围势头的三人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开始向刺客逼近,手中的武器跃跃欲试,只等他露出下一个破绽。


为了护住后背,艾吉奥有意引着他们朝墙边靠近。待他找准机会靠上冰冷的墙面,卫兵们已经呈扇形围了过来,长枪兵走在旁侧,紧紧地盯着刺客的一举一动。


要速战速决,艾吉奥手腕翻转,扔下了长剑。


卫兵们,尤其是队长相当紧张,他们担心这是刺客的阴谋。只见刺客单手拢过受伤的左臂,背靠墙面开始急促地喘息,像是浑身发冷而开始蜷着身子下滑。队长试图上前,刺客刚好抬头,他吓得猛往后蹦了一大步,后背浸出冷汗。而刺客根本没有攻击,仅仅试图撑住下滑的身体。


队长暗骂自己多心,在两个手下面前丢了面子。他握紧剑上前,先把刺客的剑踢得远远的,然后才放心地嚷出了声:“瞧瞧,现在是谁要被戳成肉泥?”


艾吉奥终于摸到飞刀,他讽刺地笑:“你先请。”


队长眼前突然溅开鲜红,蒙蒙血色晕成眼中的红雾。摇晃颠倒的世界中,轻甲兵倒了下去,长枪兵倒了下去。刺客蹲伏的身躯遮蔽住最后的夕阳,也遮住插入自身脸颊上银色的飞刀锋芒。


队长伸手做出无力的推搡,徒劳地挣扎着,可无论他做出什么,最终飞刀和他的性命都一同被刺客取走。


艾吉奥收回飞刀,捡起地上的长剑。他抬头时感到眩晕,本该麻木的左肩爆发出细小的刺痛感,夏季闷热气温中左肩不寻常地感受到冷意,伸手摸到的鲜血打湿了手甲关节。艾吉奥解开披风扣带,将那叠白色的布料割去血色污染的部分,用剩下的残料裹住肩膀勒紧,控制失血的症状。之后又喝了两瓶药剂,银色的容器随手扔进角落里,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他勉强记得往后三个街口处有盛开玫瑰的小据点,那里有克劳迪亚的女孩们,至少可以先给伤口做更好的止血处理。


笼罩在暮霭中的余晖在天边晕开浅浅的绯红,仅剩的光辉逐渐暗淡,因大雨将至,漫天的乌云中隐约可见远处闪烁的电光。黑夜迅速降临,掩藏在阴影中的刺客匆匆掠过窗灯照亮的道路,白袍一闪而逝。


居高临下的幽灵注视追随他的身影,纵身穿越层叠起伏的屋顶,攀上盘旋着雄鹰的高塔。他金色的双眸倒映着这世界,注视着灰暗世界中来自命运的光明魅影,那串连着过去和未来的年轻的朋友。


艾吉奥大概不会想到,有一位姓名只存在于他搜集的珍贵古籍中的朋友正在观察着他。就如阿泰尔阖眼寻求永恒的安眠,就不认为自己会有再度睁眼的那天。


 


 


【2】


 


死亡永远是令人无可奈何之事。


年迈的阿泰尔熄灭火炬的光芒后坐在幽深的图书馆尽头。那把宽大的椅子做工细致,但对于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而言,干瘦皮肤下的骨头依然会觉得座椅过于坚硬,坐下时享受到的片刻轻松也顿时消散了。


他能听见自己虚弱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间的声息微弱,像是连颗粒尘埃也吹拂不动。阿泰尔阖上困顿的眼眸,缓慢地倚靠上椅背,听见那极细微的吱呀声响,直到他完全将身体的支撑完全依赖于椅子的轮廓。


在放松的瞬间,他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却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顺从这世间常理的召唤,接受这无可奈何的安眠,接受自己人生的尽头。


阿泰尔已经走完了自己的该走的路。


在陷入永眠前的瞬间,他已不再回首过去,而是想象着漆黑模糊的前方,那位终将到来的刺客,究竟是什么模样。


然后,阿泰尔的呼吸停止了,图书馆内的时间于漆黑中寂静地消逝了百年,直至某天金苹果将已死之人的灵魂唤醒。逝者睁开双眸,眼瞳内流淌着伊甸碎片的璀璨光辉。


严格来说,这并非是死而复生。阿泰尔的尸骨尤在图书馆内,而他的灵魂得到看透过去和未来的能力,借助金苹果的力量拥有了一个崭新的年轻躯体。这副身体让阿泰尔体验到巅峰时期的充沛活力。


在这一天,他看见了自己的白骨,也看见了无数连贯时间和空间的结局,世界便如连续不断的长轴串起的画面,过去现在和未来俱在眼前。


对于伊甸碎片,对于刺客和圣殿,对于千年之后的名叫戴斯蒙的救世主和先行者的对峙,沿着时间所展示的一切都轨迹明确,令人唏嘘。刺客和圣殿延续千年的斗争,先行者为了利用戴斯蒙而做出的布局,每一位刺客大师都将面对的痛苦与鲜血。


阿泰尔可以看见时间延续的长河上即将展开的一幕幕景象,有如定好剧本的戏剧即将开场。


伊甸碎片指示的未来中没有关于“复生”的阿泰尔的讯息,他意识到自己置身舞台之外,是能够打破预定轨迹的特例。可如果用年轻时的狂妄挑战命运之手的安排,贸然行动究竟会创造什么样的未来?


阿泰尔绝不愿看着刺客们因为他的鲁莽举动而变成历史中的幻影。


环环相扣之下累积的因果连线,牵绊着无数人生的生死决断。这实在是集结了太多人的宿命,阿泰尔无法作出更改。选择谁又或者放弃谁,因此导致的结果会影响多少刺客、圣殿甚至平民根本无法确定。


已死之人做出的改变更是太不公平。


他知晓了所有的命运,仍旧只能当旁观的幽灵。


图书馆保持着阿泰尔死去时的模样,金苹果和书籍都在原位,火把上的裹布烧掉了最外层,大门机关封死,还没有人抵达这里。他的尸体安详静卧在座椅中,骨架和座椅间结系着白色的绒状蛛网,也可能是灰尘,阿泰尔经过时,它会轻轻飘动。


人都畏惧死亡和衰老,被奉为传奇的阿泰尔也不例外。可他在长久的凝视自己的尸体之后,心中感受到的情绪却是羡慕。死前他会为自己一时的无能为力而懊悔,所谓的“复生”带给他了些什么呢?


活着,以及冷眼旁观。


金苹果给予的身躯不会死去。


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没有时光的区别,没有意义的新生。眸中的光阴虽然可以让他同时理解此时和彼时,但他位于历史轴线上的坐标不会改变,它无比缓慢的推进着,推进着,等待,一直在等待。


某天,阿泰尔意识到在孤寂和无力将自己逼疯之前,必须找点事情做。


他站在自己的尸骨面前,弯下腰拍掉了衣服上堆积的灰尘。近距离地看到自己头骨的眼窝有些怪异,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和死去的自己对话一般,喃喃地许诺道:“我会回来的。”


阿泰尔打算离开图书馆,他不准备搅乱这个世界,只是想要亲眼看看自己的血脉亲缘现如今的生活。虽然目前他只需要眨眨眼,调动光阴的轴线就能知道想要的画面,可那场景太冰冷,是在用神的视角俯瞰人们的生活。


他需要为自己找回一点身为人类的感觉。


阿泰尔利用金苹果作为媒介,调动伊甸碎片的力量,刺目的光彩和能量从中爆发出来,他的身躯化为光芒被吸收,然后连人带苹果一起出现在图书馆的大门外。他再次动了动念头,人和苹果又跳跃至马西亚夫的城堡外。


本来金苹果做不到此类功能,但他现在身躯的构成似乎有些特殊。


外头正下着雪,大朵大朵的雪花打着旋儿降落,有些慢悠悠的贴在金苹果的表面和阿泰尔的皮肤上,一瞬间就融化成水迹,被吸收了进去。


他将苹果收入怀里,往铺满雪的山谷方向迈进。


找到现如今的家人比想得要简单,阿泰尔在居住地的远处遥望他们的住所,等到夜幕降临时才靠的近些,观察如今的孩子们的模样。


他们中的有些人继承了刺客的事业,名不见经传,埋没在无人知道的阴影中,对着敌人弹出袖箭。有些则是出于意外或风流而诞生,活得平凡但自在,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来,但他们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由阿泰尔衍生而来的这棵家族之树枝叶伸展,一代接着一代繁衍,起初在大多数面容上还留有小部分属于阿泰尔的影子,但接着便染上了他们的丈夫或者妻子的特色。他们走的越来越远,分离割裂不可避免。


阿泰尔有时会被一两个机灵鬼发现,通常这些小家伙的眼睛要更尖一些,能用鹰眼发现他的所在。如果阿泰尔心情好,他也会和小家伙们聊聊,并且安抚他们在房子屋顶上爬来爬去、从这头跳到那头的冲动。至少要教会他们如何更有效的登上塔尖,而不是爬到窗户就脱手把屁股摔成八瓣,锲而不舍地挑战身体的强韧度。


事后,他控制小家伙们的心灵,让他们忘掉不应该存在的人。


在长时间的试验中,阿泰尔对自己的新身体也有更清楚的了解。这是具完全由金苹果的能量构成的身体,不会感到饥饿和疲惫,如果进食,食物会变成能量被金苹果吸收掉。阿泰尔因此怀疑苹果才是他复活的灵魂的真正容器,躯体只是苹果外在分离的一部分,但这一点无法被证实。


也许阿泰尔成为了伊甸碎片,也许他的灵魂才是伊甸碎片的粮食。阿泰尔在深夜里常常思索这件事,他没有头绪,相比广袤深蓝的夜空和繁星,单一人类的灵魂好像是微不足道的。有时夜风和冷雨陪伴着他,阿泰尔能感受到属于人类的冷意,若借助金苹果的帮助,它们也会仿若无物地穿越能量化的身体——比亲身体验更令人寒心。


他终归会变得适应,远离人群,消除记忆,事情总会变得轻车熟路。


阿泰尔跟随家族的轨迹辗转来到海岸的对面,旅途奔波中,年长的哥哥因海船动荡、水土不服等原因变得虚弱消瘦,他踏上新的土地还没多久,就生了场大病死了。彻底击垮他的还有弟弟的死讯——是死于一场刺杀圣殿骑士的行动,尸体被士兵拖到野外草草埋葬。他的死讯没有亲人知道,无名的墓碑上摆着一束鲜花。


阿泰尔给他们兄弟都带了一束花,另一束摆在小小的土堆上。


血脉联系的分支之一在此彻底终结,也许是时候回到图书馆里去。阿泰尔离开墓园,春日灿烂明媚的阳光铺了满路,他心中说不上伤感,只是有种一切都将离去的孤寂。路边的吟游诗人弹奏起鲁特琴,音色清澈的琴声回荡在小教堂前,意大利人唱起起一段段风流韵事,用欢快的口哨逗弄驻足聆听的恋人。


在这种时候想起艾吉奥·奥迪托雷,阿泰尔的心情微妙的由阴转晴。他对素未谋面的刺客朋友在心里说了声抱歉,实际上老实地待在图书馆里当一具尸体,等对方飘洋过海搜集齐石盘打开图书馆的大门才是他的任务。可是复生之后,阿泰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金苹果跑了出去,并没有安分地等待后辈的到访。


称不上感到歉意,他只是觉得这有点像个有趣的恶作剧,让自己的朋友追寻线索东奔西走,自己却偷偷溜到他的身后。实际上阿泰尔已经到达了对方所在的同一片土地,在金苹果的作用下,他们立刻就能相会。


阿泰尔和艾吉奥生于不同的时代,他们本也没有机会真正相见,这是个遗憾。阿泰尔眼眸中的光阴流动弥补了很多遗憾,譬如来自几百年后的一段曲折羁绊,他死前不曾知晓来者何人,现在比对方本人更了解他的未来。


站在阿泰尔的角度,艾吉奥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朋友,他为他感到骄傲。


只是艾吉奥来的稍微晚了些……不,他来的太晚了。


现在回到图书馆,也有好些年头需要等待。阿泰尔知道去旁观一位成就能与他比肩的刺客大师存在风险,艾吉奥的眼睛会比雏鹰更加锐利。如果到时候被他发现,在消除记忆前和艾吉奥抱怨一两句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让我等的太久。”


 


金苹果的光辉飞向佛罗伦萨。


 


【3】


 


艾吉奥听够了盔甲和铁靴发出的声响,它们叮叮咣咣砰砰作响,伴随着阵阵挑衅和叫骂,像是嗅到破损果皮下甜美果肉的苍蝇一样穷追不舍。重步兵挥下铁斧,刺客导师侧身后跳,在昏暗灯光下用剑身割开了就近卫兵的脖子。鲜血溅到堆积的尸体上,在潮湿的空气中诱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肩膀伤口的骨和肉摩擦生出令人失神的疼痛感,艾吉奥心烦意乱地咬紧牙关。在跳跃和迈进步伐产生的震颤中,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忍耐疼痛像一场难熬的刑罚。更让他心烦的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追兵。他引以为豪的隐匿手段突然失去了效果,卫兵们像潮水一样扑涌过来,把人群冲得七零八落,好几个人被撞倒在地,艾吉奥站在广场的中央被层层包围,跌倒一旁的女士那高亢尖叫差点刺破他的耳膜。


如果波吉亚士兵养了条俯首帖耳鼻子灵敏的恶犬,那倒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艾吉奥在低垂的兜帽下观察敌人的动向,同时也没错过屋顶上瓦片的细碎声响,现在他比平时更警觉持有枪械的士兵。


他抬头看向高处,波吉亚士兵那红与褐的盔甲在夜幕的遮掩下隐隐绰绰,正自以为完美地蹲伏在屋檐边缘朝他伸出枪管。艾吉奥踢向重步兵,在步兵摇晃后退时向前冲,缩进层层盔甲的遮挡之下,剑刃顺着腹甲的衔接处戳刺入内。他放开手里的剑柄,将痛苦呻吟的步兵推倒,抽出背后的十字弩抬高射击。弩箭正中士兵的额头,箭头旋转刺入颅骨,士兵的身体虚软的滑下屋檐,沉沉砸向墙根站着的几名卫兵。


刺客导师随手将十字弩扔到一旁,拔起重步兵腹部的长剑,他每向前踏出一步,卫兵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那似乎引起了刺客的注意,他再次往前逼近,藏在在阴影下的脸上居然浮现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刺客半身干涸的暗红血迹,刺客服和胸甲护手上多处破口和擦痕,手中剑淌着留有余温的血滴,他却像是在万神殿前的薰风中闲庭信步。


教堂顶端的阿泰尔走到十字架前,俯身遥望艾吉奥和卫兵们的对峙。


刺客也是一名战士,阿泰尔想,艾吉奥总是用着无所顾忌的战斗方式,由青年时期家族矛盾引发的斗殴开始有了雏形,他的从容和威慑也渐渐成为敌人的恐惧之源。虽然在那之前,兜帽下艾吉奥一直深深皱着眉,因为他实在是很怕痛[1]。


艾吉奥的自信让阿泰尔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热血和骄傲,还有不甘愿承认自己老去的那段时光。年轻总是惹人羡慕,所以当他看见艾吉奥对医生“上了年纪”的评价背后怒骂了一句混蛋的时候,年纪过百的阿泰尔也不由得感到十分的赞同。


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阿泰尔的余光扫过下方较矮的一处屋顶,就在艾吉奥杀死的那个火绳枪兵的位置旁边,趴伏着一个弓弩手。这个胆小如鼠的弓弩手跑的比谁都快,躲躲藏藏的畏缩举动很难让人正眼相待,但正是他挨个通报街上巡逻的卫兵,造成了刺客大师现在无穷尽的烦恼。


不仅仅是冒险和自信,艾吉奥的不谨慎也从未改变。


阿泰尔能看见艾吉奥年轻和老去的幻影与其本身同在,上一刻与下一刻只是接连重叠的连贯画面,事情的结局早就展现在他的眼前:艾吉奥因为追兵的干扰迟迟无法回到据点治疗枪伤,他最终发现了那个弩手将其杀死,伤口却因此发炎溃烂,高烧让他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在所能窥见的属于艾吉奥·奥迪托雷的人生中,他经历过很多次生死时刻。能称之为传奇的刺客生涯比普通人的生活要更加惊心动魄,麻烦到阿泰尔作为旁观者也忍不住插手,做了一些微不足道,但能让自己安心的举动。


比如上上次因为大意而被奥西尔兄弟刺伤昏迷丢失了苹果,并意外的让它落入一名僧侣手里[2]。阿泰尔不能阻止他经历那次重伤,可他还是用金苹果蛊惑了一位路过的想避开麻烦的车夫,让其尽快将艾吉奥送到罗马涅的巡城士兵身边。


广场的战斗在继续,刺客是位于正中的渺小白点,在阿泰尔的鹰眼作用下化身金色,逐渐吞噬掉红色的敌人。猎猎狂风穿过十字架后掀动阿泰尔的兜帽,他干脆将兜帽摘下,预估艾吉奥还有多久才能脱身。暴雨即将来临,胆小的弩手不敢在看不清前方的风雨中待在高处,等到他从屋顶离开,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蕴藏雨水的厚重云层压盖住天空,雷云深处传来隆隆的震天声响,雪亮的电光突然撕开黑暗,照亮了罗马塔尖危耸的教堂,也照亮了昏暗的广场。粗壮的闪电从教堂背后穿过,将云层映出幽暗的深紫色,霹雳声响极为突兀的在耳边炸开。


阿泰尔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不为雷声所动,他数了数剩余的敌人数量,确信艾吉奥终于可以顺利脱身。云层中的闪电接二连三地划破天空,犹如神明触动的锁链,穿行在漆黑深空的白色电光将世界照耀的如同白昼。


人总会本能地想要去看一眼这自然降下的威怒。


阿泰尔忽然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疏忽。


他低下头看去,艾吉奥·奥迪托雷正仰望着教堂上的白色闪电的方向,正仰望着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不合时宜地仰望着本不该存在的人。


艾吉奥身上牵连的幻影突然粉碎了,连带着久远到先行者送给未来的信息也被一并斩断。破碎的未来里,白衣的刺客跪在雨中,雨和血在他的背后蜿蜒成绵长可怖的鲜红,生命的光辉从此消逝,只有他苍白的面容昂起,双眼无神,望着天空。


“不,艾吉奥!”阿泰尔大喊出后辈的名字,无法挽救的悔恨让他回到玛丽亚死去的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理念和坚持,让惊慌主宰了自己的心神。


雨水骤然坠落,在地面炸开成群的破裂飞溅的水花。艾吉奥出神地看着陷入黑暗的教堂顶端,试图通过雨幕辨认那个白色身影的存在。他听不见身后步兵高举斧头的声音,着了魔似的从记忆里寻找一抹似曾相识的金色眼眸。


有人拉住艾吉奥的手,他踉跄着被拽进一个怀抱,锋利的斧头错开轨迹,转而割伤了艾吉奥的腿侧。艾吉奥痛苦地呻吟出声,擅长完美刺杀[3]的刺客大师今日霉运不断,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妹妹克劳蒂亚一定要大发脾气,没注意到周围的士兵纷纷举起兵器,表情呆滞地将脖子送到刀口。喷涌出的鲜血飞溅四散,被雨水稀释成淡红的溪流,在不祥的金色光芒中缓缓流淌。


阿泰尔浑身战栗,愤怒、悔恨还有说不上来的庆幸和无力感交织在他的胸腔,意料之外的未来和崩毁的命运让他失去理智,再度化身为人。如此激烈的感情在这百年本已经消磨殆尽,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浑身上下的每块肌肉都异样的抽搐着。


艾吉奥感受到了救命恩人的不安,他辨认出来者鹰喙状的兜帽和特制的护腕,但对方没有佩戴袖箭。一个刺客,或者一个学徒,他还很年轻,艾吉奥判断。他因我的伤势而慌乱无措,他需要镇定下来,需要安抚。


阿泰尔感受到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艾吉奥·奥迪托雷倚靠在他身上,语气平缓地安慰道:“别害怕,我不会有事的。”


他在用刺客导师的口吻安慰阿泰尔。


这真是……真是……


比起对自己的嘲笑,阿泰尔竟真切的感受到一丝安慰和温暖,他平复自己的呼吸,轻声问道:“让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我现在没法自己走。”艾吉奥道谢,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询问道:“那些士兵去哪了?他们——等等!”


阿泰尔抱起艾吉奥,一手揽住他的背,一手穿过腿弯。刺客导师下意识挣扎起来,大腿外侧的伤口不慎蹭到阿泰尔的护腕,疼痛得蜷缩成团,嘶声抽气。


“别乱动,艾吉……导师。”阿泰尔顺势改口,他调整手臂姿势让艾吉奥的身体尽可能的有着力点,“我这就带您回去。”


他现在没法回答艾吉奥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而且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回到据点,艾吉奥的治疗时间又要因此延迟,这不是阿泰尔期望看到的结果。


“我还能说什么呢。”艾吉奥颤声回答,他尽力维持住身为导师的尊严,“我相信你,走吧。”


阿泰尔点点头,在雨中飞奔起来。


沁凉的雨滴沿着领口流入内衬,和失血过多体验到的冷相比起来反而显得温暖。艾吉奥伸出完好的右手勾住阿泰尔的脖颈,渐渐失去焦点的视线在对方兜帽边沿坠落的水珠上游移。因为黑夜和眩晕,他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艾吉奥偏头躲开落在面颊上的雨水。


雨点密集的快要叫人窒息。


“……阿泰尔。我来自马西亚夫。”


怀着自己也无法说清的心思,阿泰尔给了他真正的答案。


“阿泰尔……”艾吉奥喃喃地重复,他将脸埋在阿泰尔的肩头,雨水冲刷身体的感觉让他觉得仿佛置身在翻涌的河水里。他的两位兄弟和父亲的尸体也是如此在亚诺河中沉浮,直至沉入死亡的深渊之中。


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想到青年时期和阿泰尔这个名字始于卷轴的渊源,艾吉奥含糊地慨叹道。


“你的名字,阿泰尔。”


 


 


 


“可能我这一生都要与之相伴。”


 


 


TBC


 


[1]: 怕痛是私设,因为历代刺客唯二两个不能呼吸回血的就是艾吉奥和亚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小时候生活优渥,都是贵族身体娇弱【不是】233333所以觉得这样子设定比较好玩_(:з)∠)_


[2]: 刺客信条2结尾处艾吉奥被刺伤,,让路过的僧侣夺走苹果那一段,后面引出了9位副官的DLC


[3]: 参考B站UP天使的回忆的全程无伤完美暗杀设定,天使导师的操作才是真正的刺客大师,我自己玩就是一言不合莽穿地心……不小心还丢人去世orz


总沉醉于这段羁绊,所以妄想一试,把来龙去脉写清楚。虽然貌似会有很多BUG……额_(:з)∠)_为了圆梦所写的一篇。把想玩的梗也全玩了,各种恶趣味。


除了脑洞大概没什么文笔可言,但我坚强的写完了。


感谢各位阅读,我们明天见!

04 Jul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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